2020年春節(jié)期間的新冠疫情作為庚子年第一個“黑天鵝”給文旅產業(yè)帶來了巨大的消極影響，具體情況可以參考我前一篇文章《親歷2003年非典，我想談談此次疫情對文旅產業(yè)影響究竟有多大》。通過2003年非典時期的數據對比研究，我得到一些線索，卻更加迷茫，因為2003年和2020年宏觀經濟環(huán)境的迥異，降低了很多數據對比的參考價值。

這段時間，我也深切感受到人們（也包括產業(yè)經營者，CEO，管理者）對于宏觀經濟的忽視和對于具體現象的癡迷，就像《黑天鵝》的作者納西姆塔勒布在書中所說：“除了過度專注于已知知識以外，人性還有另一個弱點：習慣于學習精確的東西，而不是從總體上把握。” 所以這篇文章先從宏觀談起。

新冠疫情下的宏觀經濟情況

1）2020年1月CPI和PPI指數發(fā)布

2020年1月CPI（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同比增幅創(chuàng)下5.4%的新高，上一次破5還是2011年10月。2008年金融危機后，央行開始實施4萬億刺激計劃，一直到2011年都是寬松貨幣政策，貨幣供應量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導致2011年CPI全年同比上漲5.4%。

近日國家統計局給出了1月CPI的官方解讀。食品類，蔬菜受春節(jié)和疫情影響上漲較高，豬肉價格同比上漲116%，環(huán)比下降0.2%；非食品類同比上漲1.6%，環(huán)比漲幅0.6%。受疫情和春節(jié)影響，醫(yī)療保健、教育文化和娛樂、通信和交通價格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漲。

PPI（工業(yè)生產價格指數）同比由上月下降0.5%轉為上漲0.1%，環(huán)比持平。同比漲幅最大的是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yè)上漲17.5%，環(huán)比漲幅為4.3%。隨著疫情的發(fā)展以及二月份執(zhí)行延遲復工政策，工業(yè)生產將會持續(xù)低迷一段時間，加之產能減少、旅行銳減等引發(fā)的原油需求下降，原油價格已經跌至一年來的最低水平。

以隔離方式應對新冠病毒是非常有效的辦法，但客觀來講對于經濟的殺傷力也很大，特別是對于中小企業(yè)。隔離方式是為了創(chuàng)造時間窗口和病毒打殲滅戰(zhàn)，持久戰(zhàn)的代價是經濟的不能承受之痛。你我的消費，就是他人的收入，尤其是現在服務業(yè)已經占到GDP的53.9%，不能復工消費將受到抑制，傳導到生產，再進而影響到消費者的信心，將給經濟增長造成巨大的壓力。

2）疫情下的貨幣政策

為維護疫情時期銀行體系流動性合理充裕和貨幣市場平穩(wěn)，2月3日，4日兩天央行實施了1.7萬億元公開市場逆回購操作，確保流動性供應充足（1月24日至2月7日公開市場有1.18萬億元逆回購到期）。之后，央行在2月10日，2月11日分別操作了9000億元和1000億兩筆逆回購，對沖了兩日分別9000億和3800億的逆回購到期。逆回購操作不是長期的投放，僅是解決銀行體系內的短期流動性問題。2月7日，在國務院應對新冠疫情聯防聯控新聞發(fā)布會上，人民銀行副行長潘功勝表示，市場預期下次MLF（中期借貸便利）操作中標利率和2月20日公布的LPR（貸款基礎利率），也有較大的概率下行。

在CPI破5，面臨通貨膨脹的風險下，央行大水漫灌式的操作不太可能發(fā)生，而是通過貨幣政策工具進行更加精細化的操作，調整政策利率，層層傳導。隨著經濟下行的壓力增大，進一步降準的可能性在增加。從克制的調整狀態(tài)到寬松貨幣，將是央行的一個抉擇。

3）“時勢造英雄”

在宏觀經濟面前，在周期面前，每一個人都是渺小的。個體逆大勢而行，無異于螳臂當車?；乜?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出口嚴重受阻，2009年四萬億刺激計劃推出，大力發(fā)展基建。大量資金流入鐵路、建筑、水泥、鋼鐵、紡織等行業(yè)，也救了房地產市場，同時一些產能過剩、本該出局的傳統企業(yè)也活了下來。2014年貨幣政策整體寬松，9月總理在達沃斯論壇講話中提出“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人民幣VC/PE基金爆發(fā)式增長，現在活躍的人民幣基金大多成立于2014年前后，當年很多創(chuàng)業(yè)者靠PPT都可以融到錢。2016年開始去杠桿，2017年收緊貨幣政策，2018年資管新規(guī)出臺，17年下半年開始大量VC/PE基金募不到資，2018-2019年創(chuàng)業(yè)企業(yè)融資驟減，獨角獸估值縮水，創(chuàng)業(yè)公司數量迅速下降。很多時候企業(yè)的成和敗，“外因”起到了決定作用，正所謂時勢造英雄。

此次新冠疫情期間，很多人拿阿里舉例說非典讓阿里換發(fā)了新生，淘寶也是在非典期間搞起來的。實際上淘寶網僅是在2003年創(chuàng)建，打敗ebay是在三年后。我覺得《雪球》上一篇帖子說的很有意思，大意是：正是2008年空前的基礎設施建設，四通八達的高鐵網絡、高速公路打造了低價高效的物流設施，為電商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便利條件，留出了利潤空間。給企業(yè)帶來機遇的不是疫情，而是“宏觀”。

黑天鵝事件

“黑天鵝理論”是由懷疑經驗主義者納西姆塔勒布系統性的提出，在黑色的天鵝被發(fā)現之前，數百年來歐洲人認為所有天鵝都是白色的，直到17世紀在澳大利亞南部發(fā)現了黑天鵝。數百年間人類通過觀察數百萬只天鵝得出的天鵝都是白色的理論被一只黑天鵝徹底推翻。黑天鵝事件說明了人類認知的局限性，“黑天鵝事件”被用于形容不可預知，但可以產生重大后果的突發(fā)的稀有事件。納西姆塔勒布總結了黑天鵝事件的三個特點：不可預測、影響重大、事后可解釋。

歷史是跳躍式的，是非線性的。推動人類進步，引發(fā)社會變革的事件都是黑天鵝事件。黑天鵝事件是不可預測的小概率事件，也無法通過歸納、總結以及已有的知識和經驗做出預判。這次的新冠病毒爆發(fā)就是典型的黑天鵝事件，打亂了社會運行的節(jié)奏，造成了經濟損失，還帶走了很多無辜的生命。面對黑天鵝事件，既然不能預判，預防，作為產業(yè)，作為個體，該如何最大化的降低消極黑天鵝事件的影響？

1）平均斯坦和極端斯坦

在《黑天鵝》一書中，作者納西姆塔勒布自己造了兩個詞匯即平均斯坦（Mediocristan）和極端斯坦（Extremistan）。平均斯坦是指個體的影響力比較小，只有群體影響力才大；極端斯坦是指個體對于整體的影響力不成比例。作者提出“在平均斯坦，我們受到集體事件、常規(guī)事件、已知事件和已預測到的事件的統治；在極端斯坦，我們受到單個事件、意外事件、未知事件和未預測到的事件的統治。”

納西姆塔勒布用現實中的職業(yè)，進一步解釋了上述兩個定義。按摩師，計程車司機，咖啡師都屬于平均斯坦，因為在通常情況下他們的工作是計件式的，受到最大時間內服務的人數和提供服務的次數決定，這些職業(yè)收入的提高取決于總的工作時間和努力程度，并不由單次服務質量決定；屬于極端斯坦的職業(yè)，包括投資銀行家，演員，作家。作家和演員不必要在當人們購買書和電影的時候，現場再創(chuàng)作和表演一遍，但可以通過作品銷售分成獲得版稅和票房。某一部電影、某一本書一旦成為爆款有可能使收入幾何倍數的增長，投資銀行家也同理，單次決策的質量可以給收入帶來很大影響。

2）平均斯坦與旅游行業(yè)

平均斯坦的概念非常適合旅游行業(yè)，旅游行業(yè)是一個典型數人頭吃飯的行業(yè)，總收入的增加依靠于海量個體消費的疊加?！斑^夜旅行者數量”，“旅行人次”都是業(yè)者比較關心的統計數據。旅游行業(yè)也有典型線下流量的特點：不同于線上流量，線下是受物理空間限制的，但單位時間和空間的條件限制下，產能是相對固定的。旅游行業(yè)競爭非常充分，市場集中度低，且供需信息越來越對稱，在標品層面的利潤空間已經固化。總收入的提高依賴于個體消費的累加。

從消費特點看，和餐飲、購物等消費不同，旅游行業(yè)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低頻，且長途旅行頻次低于短途。平均斯坦的特性加上“低頻次”，讓旅游行業(yè)在疫情下的恢復周期會相對漫長。報復性上漲要和線下的閑暇旅行時間相匹配。

3）極端斯坦與影視行業(yè)

在影視行業(yè)極端斯坦的概念更加適用。整個2017年中國電影票房559億元，《戰(zhàn)狼2》票房爆收56.81億，一部片子超過了全年票房的十分之一。2017年《戰(zhàn)狼2》的火爆無疑是黑天鵝事件，沒有人事先預計得到。

極端斯坦不等于爆款，可以理解為贏家通吃，準確體現為個體對于整體的影響不成比例。除了爆款，影視行業(yè)還有很多被投資方寄予厚望的“一周游”，“一日游”的電影，這是行業(yè)特點，內容創(chuàng)作不確定性的直觀表現。

而在有平均斯坦特點的行業(yè)中，贏家通吃的局面并不存在，即便旅行行業(yè)中的“夫妻店”只要形成自己穩(wěn)定的客戶群，也能通過長流水生存下去，線上的OTA巨頭對他們的影響有限。

黑天鵝事件下的宏觀思維

1）“平均斯坦”的旅游行業(yè)應對黑天鵝

就旅游行業(yè)來說，從宏觀上看，據文旅部的數據，2019年春節(jié)國內旅游收入5139億，2019年十一黃金周國內旅游收入6497億。2019年全年國內旅游收入按5.6萬億元預計（準確統計還沒有），那么春節(jié)和十一黃金周的收入占全年國內總收入的20.78%。春節(jié)和十一黃金周旅游消費井噴的重要原因是全年僅有這個兩個官方長假，可以有足夠的閑暇可以去旅行。我們的政策既然能制造黃金周期間需求的井噴，就要防范因為不確定因素承受的蕭條。

按上面平均斯坦的特點做如下分析：旅游行業(yè)年收入=年均旅游時間（人/天）*人數 *人均消費。

由于新冠疫情影響，春節(jié)假期已經損失掉了。在旅游人數規(guī)律增長和人均消費浮動不大的前提下，增加年均旅游時間無疑是一個對沖損失的策略。

2）對沖黑天鵝事件

對沖是源自金融學的用語，對沖不是創(chuàng)造收益最大的方法，而是降低風險的一種策略。對沖要放在一個更宏觀的層面上考慮，對沖可以是同一市場上的對沖，也可以是跨市場間的對沖。就上面的例子來說，增加年均旅游時間，不一定要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黃金周，從防治疫情的角度看也不現實。但如果國家層面強化帶薪休假制度，企業(yè)建立健全、完善的帶薪休假體系也是一種對沖黃金周損失的方法。

《囧媽》在疫情期間以6億的價格賣給今日頭條登陸網絡端，也是可以理解為一種對沖損失的方式。既然消極影響不能預測，不可撤銷，損失不可以避免，就從另外的市場或者維度進行對沖操作。

風險投資家也是通過對沖降低損失，獲得收益，即把雞蛋放到不同的籃子里，大家都是知道一個VC基金投資組合中，僅有10-20%的項目獲得高倍數回報，從而彌補因大多數項目失敗受到的損失。

3）產業(yè)與個人的宏觀思維

歷史的變革是跳躍式的，人類社會的發(fā)展也是由某些事件所驅動，比如工業(yè)革命、計算機的發(fā)明。生產效率的提升是歷史車輪前進的原動力，通過效率的提升制造“冗余”是應對黑天鵝事件的最有效方式。

從宏觀層面看，一方面2020年宏觀經濟承受壓力，貨幣政策現階段正在克制與寬松間權衡，基建拉動經濟的效率已經降低；另一方面，文旅行業(yè)是國家層面的產業(yè)結構轉型、突破的重要領域，2020年將占到GDP15%以上。信息化和體驗經濟的結合，文旅和科技的融合作為突破點，都將逐步提升行業(yè)的效率，增加積極的變量。一些問題在疫情期間暴露，也促進了整體上的健康，當效率得到持續(xù)的提升，創(chuàng)造“冗余”，則自強而萬強。同時建立公平、公正的法治社會是提升效率的基礎和保障。

對于個人來說，要理解“冗余”的概念，冗余意味著更好的風控，減少個人債務，任何孤注一擲的選擇和決策在當下的宏觀環(huán)境下都要再謹慎考量。個人要非常清醒的認知宏觀和小概率事件對于自身和企業(yè)發(fā)展的決定性影響，也要明白文旅行業(yè)中存在的“平均斯坦”和“極端斯坦”，如何利用這些特點盡快實現“冗余”的積累，趨利避害。

本文作者：韓澤，前投資人、現為某文旅科技公司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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